这个没落的编程语言，改变了程序员的命运

casper

码农翻身





2016年，一个叫 left-pad 的小工具被删除，整个 JavaScript 生态瞬间瘫痪。

你能想象吗？这场“网络灾难”的源头，能一直追溯到 1995 年，那个被遗忘的编程语言——Perl，以及它发明的包管理系统CPAN。








01

CPAN的诞生

Perl是一门古老的编程语言。

Larry Wall发明Perl的时候，目的非常单纯，帮助自己做“报告生成和日志分析”。





所以他赋予了Perl无以伦比的文本处理能力，特别适合处理正则表达式、日志文件、配置文本等。

Perl也不是为了优雅，而是为了“快速地搞定事情”，所以它的表达能力、信息压缩能力非常强。

Larry说：“做一件事不止一种方法”，鼓励程序员用自己舒服的方式写代码。

于是有些Perl大师就写出了这样的代码：

#!/bin/perl -s-- -export-a-crypto-system-sig -RSA-3-lines-PERL

$m=unpack(H.$w,$m."\0"x$w),$_=`echo "16do$w 2+4Oi0$d*-^1[d2%Sa

2/d0

pack('H*',$_)while read(STDIN,$m,($w=2*$d-1+length$n&~1)/2)

短短的几行代码就实现了RSA算法！

当时美国政府有严格的加密技术出口管制，有人将这几行代码印到了T恤上，于是T恤衫就变成了禁止出口的“军火”。

如果穿着它离开美国，将被处以高额罚款和10年监禁。



1993年，Marc Andreessen发明了Mosaic浏览器，网页开始真正流行起来。





为了增加网页的动态性，有人提出了CGI脚本，可以在服务器端执行，根据用户的输入产生动态内容。

例如留言板，还有访问计数器：





CGI程序员可以用各种语言编写，最早是用C语言，但很快大家就发现Perl更合适，因为CGI主要在处理HTML文本，正好是Perl擅长的领域。

早期的互联网是免费分享的天堂，大家建立了邮件列表，通过邮件的方式分享各种各样的Perl脚本。

Perl脚本多了以后，邮件分享就不方便了，有些“囤积者”就把自己收集的代码放到个人FTP站点上让大家下载。

FTP站点多了以后，有人就想：大家应该合并资源啊！要不然重复代码很多，找起来很麻烦。

最初，大家整理了一个列表，列出Perl模块的名称和下载地址，像这样：

张大胖写的计数器：ftp://xxx.xxx.xxx

赵铁蛋写的留言板：ftp://xxx.xxx.xxx

......

叫什么名称呢？有人提议“CPAN”（Comprehensive Perl Archive Network），灵感来自CTAN，即TeX和LaTex的代码库。（嗯，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老祖宗）。




后来大家觉得用个人的FTP服务器不好，万一down机了，就无法下载了，干脆集中到一起吧。

有两个人Andreas J. König 和 Jarkko Hietaniemi，建立了一个叫PAUSE（Perl Author’s Upload Server）的东西，即Perl作者上传服务器。

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服务器上注册，上传自己的Perl模块。

系统建立了一棵分类树，从原先按人名和文件简单分组，变成了“数据库模块”、“用户界面模块”、“文件处理模块”等等，这样大家找代码更方便了。

从此以后，用Perl做事，大家第一想到的是CPAN，因为那里有所有模块。如果找不到，也许你可以做一个再上传。

Perl 5发布以后，CPAN上的代码和模块激增。

到 1999 年，每个月大约有 200 个包发布到 CPAN。到了 2001 年，这个数字超过了 500 个。

Perl成了首个拥有超大集中开源代码库的语言，CPAN成了一个强大的生态系统。

不过，还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：每个月都有这么多的新模块上传，还有成千上万的模块更新，怎么才能确定它们没有问题呢？

一般的Perl模块都包含测试代码，用户把模块下载以后可以测试，并且反馈是“通过”还是“失败”。

但是不可能让每个用户都这么干，于是CPAN设计了一个自动化的方案：志愿者可以贡献机器，这些机器会自动下载模块，运行测试，然后把结果传到一个叫CPAN Testers的网站。

用户只需要到网站上一看，就知道哪个模块在哪些系统上运行正常。

这其实就是一个全球分布式的持续集成系统（CI），如今CI很常见，但是很少有包管理系统像CPAN Tester那样，能利用志愿者的电脑，分布式地完成Perl代码跨版本、跨环境的测试。

Perl社区确实太了不起了！

从CPAN的发展历史来看，是自然而然，水到渠成的事情，Perl适合写CGI脚本，后来又是LAMP的重要一员，在互联网早期非常流行，用户众多，随着分享代码需求的出现，CPAN这这么一步步地成熟了。





02

"感染"其他语言

Perl语法灵活，Perl社区黑客精神非常浓厚，这些都是好事儿，但是对很多人来说，门槛就有点高了。

2000年左右，有着更清晰语法，更现代面向对象的Python和Ruby崛起，Perl终于让出了王者宝座。

很多Perl程序员转入Python和Ruby阵营，也把Perl的优秀理念给带来过来。

2003年，Python的包管理器PyPI对外发布。




2004年，Ruby的包管理器RubyGems对外发布。





而Java经过了10年发展以后，也通过Maven在2004年建立了自己的中央仓库。





随后，CPAN就像病毒一样，感染了各个编程语言，JavaScript、Go、PHP、Rust都有了自己的包管理系统。

它甚至入侵了微软，.NET，也建立了NuGet作为包管理系统。

这其中以JavaScript的npm最吓人，我看到2023年的一个数据，说npm有300多万个软件包！



JavaScript特别自由奔放，特别推崇“一包一事”，鼓励将功能高度拆分为独立模块，哪怕只是几个字符的功能。

这导致了很多“微型”“极简”的软件包，其中只有几行甚至一行代码。

例如判断一个数字是否是偶数：is-even

module.exports = function(n) {return n % 2 === 0;};

还有最为知名的，让真个互联网都颤抖的left-pad：




它的作者Azer不但写了left-pad，还写了其他273个软件包，是npm一个相当大的贡献者。

这273个软件包中有一个叫做kik，这个名称和加拿大一家叫做Kik Interactive的公司相同，这家公司要求Azer Koçulu放弃对kik的控制权，因为该公司拥有Kik商标。

Azer当然不愿意放弃，回复了一个 f**k you 的邮件就不搭理他了。

没想到Kik公司找到了npm的CEO，也是创始人 Isaac Schlueter ，注意，npm和CPAN不同，这是一家商业实体，是要盈利的。

Kik威胁说要起诉npm，Isaac Schlueter怕了，就把所有权给了Kik公司。

Azer Koçulu看到npm竟然站在对方那一边，一气之下把自己的273个软件包都删除了，其中就包括left-pad。

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，因为别看left-pad很简单，却是JavaScript的一个核心包。

Babel在用它，Webpack在用它，React也在用它，left-pad被下载使用了1500万次！

left-pad被删除，“整个互联网被摧毁了”！

所以你看，集中式软件包管理给程序员们带来了无数的便利，但一旦出事儿，就是大事儿。

03

缺席的C和C++

有意思的是，C/C++一直没有流行的包管理系统。

2008 年，Linux内核开发者Rusty Russell在开源开发者大会 和CPAN 管理员Adam Kennedy偶然相遇，相谈甚欢，回去以后就创建了CPAN的C语言版本 ：CCAN（Comprehensive C Archive Network）。

但是CCAN从来没有流行起来，倒是微软，在2016年创建了vcpkg这个C和C++的包管理系统，收录了2613个知名软件包，还有JFrog创建的Conan，也有几千个，这规模完全无法和 npm 或 pip 那种“几百万包、全民使用”的盛况相比。

C/C++ 是现在这个状况，我觉得可能有这么两个原因：

1.语言设计哲学不同

C 和 C++ 强调底层控制、编译独立性和平台适配性，给了程序员最大程度的控制权。

它们不是“一站式生态”，而是允许开发者自由决定怎么构建和链接依赖。

所以大家都是手动下载源码包、makefile、自定义构建。

2.二进制兼容性难以统一

脚本语言（如 Python、JavaScript）模块多为纯文本，天然跨平台。

而 C/C++ 的模块多是静态链接库（.a/.lib）和动态链接库（.so/.dll），这意味着编译器（gcc、clang、MSVC）不一致会导致兼容性问题，不同平台、架构、选项会生成不同的二进制文件，即使源代码一致，也可能因构建参数不一而行为不同。

这极大增加了构建和分发的复杂性，也使得标准化包管理器难以一统江湖。

C/C++ 没有统一包管理器，可能不是一种“现代开发者习惯”的友好体验，但却是一种“系统编程者文化”的真实写照。

04

总结

Perl 可能早已退出了主流舞台，但它无意间种下的种子——CPAN，首次定义了“集中式代码共享”的范式，让程序员们不再孤军奋战，而是能够站在彼此的肩膀上协作创新。

它激发了Python的 PyPI，启发了 RubyGems，影响了Java的 Maven，甚至在JavaScript中演化成了如今世界最大的软件仓库 npm。

毫不夸张地说，整个编程世界的生态，全球程序员的工作方式，被Perl永久地改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