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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新:从“林彪事件”说到“薄熙来事件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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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0-15 21:14:13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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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把这次“薄熙来事件”与四十一年前的“林彪事件”相比,其实,两者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。

林彪和薄熙来这两个人,最大的不同就是,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的人物。林彪是个没有野心的“野心家”。他是被毛泽东一步步拉到“副统帅”的位置,后来,又因多疑,因意见不合,因政治利益而被毛抛弃。最后,身死他乡,至今仍未回归故国。

毫无疑问,林彪是建立“新中国”的重要功臣之一。他的军队从零下四十度的黑龙江,一直打到高温四十度的海南岛,歼敌数量居各军之首。

蒋介石称林彪是“当代韩信”,毛泽东则说他是“一代天才”。这位“一代天才”,很清楚“飞鸟尽,良弓藏”的古训,所以,建国后,林彪一直是离群索居,“不串门,不会客,登门来拜访的人多数也被叶群挡驾”。对各种升迁机会,一概称病不受。

1950年,朝鲜战争爆发,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,越过三八线,将战火烧到中国边境。中国准备以“志愿军”的名义出兵朝鲜,毛泽东提议由林彪挂帅,林彪称病推辞。他认为,“国家刚刚解放,胜利来之不易,是无数先烈流血牺牲取得的。我们不如美国,不能引火烧身”。其主要原因,是他从内心反对出兵朝鲜,不久,就去苏联“养病”。

1955年,林彪获授“元帅”军衔,可是,他却不去出席毛泽东的“十大元帅”授衔仪式。

如果历史可以假设,按照建国后林彪个人的意愿,他会在北戴河某处僻静的别墅终其一生。

可是,林彪这个躲藏于“三窟”的“狡兔”,仍没有躲过毛泽东这个“猴子”的法眼。1959年庐山会议期间,林彪被毛泽东临时召上山,接替被废黜的彭德怀成为国防部长。用林彪自己的话说,从此,他就“骑虎难下,欲罢不能了”。

在历史的和权力的征途上,林彪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
他曾坦率地对自己的儿子林立果说,“我只是懂点军事,对于发展生产和人民生活的改善,有很大的热情,但是能力有限”。因此,即使是身处高位,对于各种抛头露面的机会,林彪也总是称病躲避。

1966年8月1日,毛泽东匆匆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。4日和5日,毛两次要林彪回京出席会议,林彪均称病婉拒。结果,需要周恩来亲自出面去请,而且,毛泽东以休会的方式“等待”林彪的到来。6日晚,林彪一到,毛便亲自迎接并“关起门来”与他“说事”。8日,十一中全会通过两个重要决议:一是宣布文革正式开始,二是宣布林彪成为中共唯一的副主席。

对于这次确立林彪为第二号人物的会议,以及林彪对此的反应,唐德刚先生有精彩的描述。

建国以来,林彪一直在想方设法躲避毛的注意,躲避权力的聚光灯。至此,所有这些努力均以失败告终。到1969年,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的时候,林彪就成了“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”,并写进了《党章》。

英语有句谚语叫,If you can not beat him, join him(“如果你搞不过他,就跟他入伙”)。
林彪在尽力躲闪的同时,还想尽办法,突出毛。这其中,林彪发明了很多的口号,如“活学活用”,“立竿见影”,“四个伟大”,等等。他这样做,一是为了迎合毛的胃口,二是可以保护自己。林彪毕竟是“一代天才”,毛被忽悠的晕晕乎乎,慢慢地,就认定自己是“共产党的钟馗”了。

即使如此,也无法逃脱政治的宿命。九届二中全会后,毛与林彻底决裂。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,儿子林立果出马,伙同周宇驰、于新野几个“哥们儿”策划了一个“五七一工程”(寓意是“武装起义”)。可是,这几个“嘴上没毛”的愣头小子,哪里是毛的对手。在密谋暗杀,甚至开飞机撞击天安门等一系列计划均告失败后,唯一的退路,只有逃跑一途了。

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的是,林彪是否参与了谋害毛的计划,是否知道有个“五七一工程”纪要。我们所知道的是,出逃的那天晚上,林彪因为吃了安眠药,已在睡梦中,迷迷糊糊地被推上飞机,不一会儿,就迷迷糊糊地送了命。

相比之下,薄熙来一直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。“文革”期间,他就是红卫兵组织“联动”的活跃成员,在后来的日子里,特别是在仕途上,虽然时有波折,却一直非常高调。

了解薄的成长环境,对这一点,不会感到奇怪。大的方面,从当时中国的社会和政治背景来看,那个时期成长起来的人,大多有一种“救世主”的感觉。因为,在这个世界上,“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”,台湾同胞就更惨了。我们要去拯救这些“水深火热”中的人们,要埋葬美帝国主义,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等等“反动派”,还要实现共产主义。虽然我们自己还饿着肚子,可是,我们有很多伟大的事业要去完成,有许多重要的使命要去实现。总而言之,薄熙来成长的那个时期,中国青年个个都是“胸怀七亿三十亿”的“有志青年”,个个都很高调。

从家庭环境来说,薄的父亲薄一波是开国的一代,是打江山的一代。作为子女,不管是作为“红二代”,还是“官二代”,薄熙来的高调,都是事出有因的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在其后的仕途上,薄熙来处处表现出自己的野心。

主政大连期间,大量吸引外资,积极改善环境,加强基础建设,致力于将大连“从计划经济的工业城市转型为旅遊城市和国际会议及展览中心”。在其执政期间,大连的经济增长明显快於东北其他城市,成为“中国北方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,东北地区第一大经济城市,东北地区经济最有活力的城市,东北地区的最宜居城市和中国大陆的最宜居城市之一”,被称为“北方明珠”。

薄熙来对大连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。他的勃勃野心也有目共睹。借香港回归之机,薄在大连兴建了亚洲最大的广场 – 星海广场,广场正中,矗立着一高达19.97米的华表。华表底座附有八条龙,柱身雕着一条龙,顶端坐着朝天吼。围绕华表有四个汉白玉石柱,各自托起一盏宫灯。两侧的两排灯,红色大理石柱身,上面是灯帽,就像皇帝临朝时两侧的文武官员,文东武西,再向前是个巨大的大理石石台,两头上翘,就像是皇帝的龙书案或香案,再向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。

历史上,中国社会是一个男权的社会,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华表是男性阳具的象征,也是男性权力的象征。

许多年前,薄熙来的这一举动,就引发人们猜测他有“司马昭之心”。

在北京任商务部长期间,薄稍有收敛。即使如此,据说,因其行事作风,和吴仪也很不愉快。

到重庆后,薄折腾的就更大了。一个人有野心并不为错,“野心”的另外一个说法是“雄心”。无论少年,还是青年,无论经商,还是从政,有志向,有“雄心壮志”或“野心”,都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。

一方面,要有政绩,才有发言权。薄熙来主政重庆时期,政绩还是斐然的。2008年,外商直接投资增长170%,达到27亿美元,重庆市的年经济成长率为14.3%。2009年,吸引了40亿美元的外资,成为西部第1名。

只有政绩是不够的,要“名正”,才能“言顺”。薄就开始了自己的“正名”之举。择其要者,有“打黑除恶专项行动”,有“唱红歌,读经典,讲故事,传箴言”,等等。在社会上引发激烈争论,反对者认为这是“文革遗毒”,“愚民教育”,支持者认为是“毛泽东思想的回归”。

这一次,薄熙来真的折腾的有点过火了,引发中央高层戒备。坦率地说,薄熙来不是杵逆最高权力,而是觊觎最高权力。觊觎也不要紧,他有两大失策之处。第一,或公开或私下里,他并不掩饰自己对于最高权力的渴望。比如,他会说,某某某能力还不如自己。这就有问题了。即使是私下里说说,也会传到高层。哪有不透风的墙呢?第二,他所采取的方法,正面突击的方法,也是让他现在身陷囹圄的原因。

政治斗争 -- 以及随之而来的仕途上的进步 -- 就像挤公交车,正面突击往往无法奏效,而且,会得罪很多人,包括车上的人,正在挤着上车的人,以及旁观者。从侧面迂回突击,效果往往会更好。

薄熙来不仅采取正面突击的策略,而且,他还“挟天子”,不仅“挟天子”,而且他所“挟”的,还是个死去了的过气了的“天子”-- 毛泽东。

这就应了毛泽东的话了。1966年7月8日,毛在给他的夫人江青的信中说,将来,中国如果发展变化,右派掌权,“他们是不得安宁的,很可能是短命的”。因为,“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时,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,将右派打倒”。

这些年,毛泽东已经渐渐地被拉下神坛。其威力,也就大为减弱。再说,薄熙来并不是真正的“左派”。他所宣扬的那些“文革”的东西,他自己也不相信,因为他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。可是,他要用这种“文革”的方式,让自己归于正统,让自己“名正”,继而取得更大的政治资本。他的许多的做法,比如“红歌会”,比如电视台不播放广告,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,实在是荒谬之极。可是,又体现了他的政治野心。

对于重庆的“唱红打黑”,我们可以打个比方,来进一步说明这个问题。这些年,在俄罗斯联邦的政坛上,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兄弟俩唱起了“二人转”。你做总统,我做总理,过几年,哥俩儿换个位置,再继续。今年三月,俄罗斯举行第五次总统选举,选举前后,很多人游行示威,抗议选举结果,抗议普京恋栈。

如果这个时候,在俄罗斯的某个共和国或者州里,某个头脑发热的领导人物,高举起列宁和斯大林的旗帜,到处张贴列宁斯大林的头像,遍地飘扬的是镰刀锤子交叉的红旗的海洋,到处回荡的是苏联时期的革命歌曲,你肯定会觉得,这位领导人的脑子进水了,那些疯狂的老百姓中邪了。

再进一步说,如果把北韩整个儿地移植到俄罗斯的某个州,你会觉得奇怪。如果把北韩整个儿移植到我们的重庆市,你也会觉得奇怪,会觉得像吃了个苍蝇一样。

虽然北韩常常唤起我们过往的回忆,可是,那些回忆,很多都是痛苦的。从1949年建国的时候开始,直到1978年,经过几十年的政治斗争,我们应该明白,搞政治就像过日子,柴米油盐酱醋茶,每天开门七件事。任何的政治家,无论能力多高,都不可能让治下的老百姓总是处在高潮之中。高潮是会很快过去的,是无法持久的。

时至今日,“十年文革”留下的创痛,还在愈合之中。很多人对它还是记忆犹新,甚至谈虎色变。对于那场噩梦,即使在中共高层,如温家宝等人,也不会有多少温暖的回忆。

薄熙来犯了官场的大忌,因此才有今日。第一是他的正面突击的策略,更重要的,是他用人们害怕的东西(如“文革”)来取代人们不满意的东西(如改革开放产生的社会不公和贫富悬殊)。

所以,才有今年3月份温家宝在人大记者招待会上的警告。

无论林彪事件,还是薄熙来事件,发生的都很突然。如果说,两个事件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,就是它们所产生的政治震荡。

“九一三事件”后,毛泽东这个“红太阳”的形象开始受损,很多人开始怀疑“伟大领袖”是否是一贯正确。毛个人的健康状况也迅速恶化,疑心加重。

如果说,林彪事件受影响的主要是毛泽东个人,是毛泽东个人神话破灭的开始。那是因为,在那个年代里,毛主席就是党,就是政府,就是中国政治的全部。这次薄熙来事件,受影响,受质疑的,是整个体制,整个制度。这次事件,使很多的人开始怀疑,是不是我们的这个体制有问题?

9月28日,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决定,开除薄熙来的党籍和公职。决定指出,薄在大连、辽宁省、商务部及重庆任职期间,严重违反纪律,滥用职权,收受贿赂,与多名女性发生或保持不正当性关系,等等。

对于这些指控,很多人已是耳熟能详。许多年来,中共对于异己分子,大多先是冠以这类罪名,然后进行清除。远的不说,至少在过去二十多年里,陈希同、陈良宇等人,所受的指控,所戴的罪名,都差不多。

薄熙来事件发生后,很多人开始思考,这种事情,为什么会一再发生呢?英国的《经济学人》发表文章说,薄熙来事件造成了1989年“天安门事件”以来中共领导层最严重的分裂。在中共十八大就要举行之际,在领导人忙于换届之际,薄熙来就成了中国政治“非程序化操作”的牺牲品。

林彪事件后,毛泽东说林是“极右”。对此,就连周恩来都在私下里埋怨:“他妈的,明明是极左,怎么是极右!”

薄熙来也是以“极左”的面目,以毛泽东所说的“极左”的方式,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,炫耀自己的政治野心。“峣峣者易折”,薄就这样折了。

可以肯定的是,无论是林彪事件,还是薄熙来事件,都是因为体制造成的。在体制不变的情况下,出现另外一个“林彪事件”的可能性,不大,可是,出现另外一个“薄熙来事件”的机会,一定还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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